聆听空城の余音

a团黄担迷妹一只,cn余音,欢迎勾搭

(Y2)无忘花 终章

😭😭😭

谭言微中:

写了1w2,囧。


提前祝yjx生日快乐,写完了哦也!


-------


16


樱井家里的确是开孤儿院的,小时候他跟一群孩子扎堆长大,童年过得热热闹闹。只是谁也没想过这个称王称霸的豆丁男孩最后会选择当警察,还进了搜查一课。


这其实是件光荣的事,因为警察这个角色是非分明,他们一向代表刚正不阿,代表光明色彩。如果没有七年前那场事故,樱井父母这辈子应该没什么可忧愁的,至少会比现在少添两根白发。


可能是上天觉着樱井从小到大顺风顺水,这是他命中一道坎,这道坎劈碎了他的幸福,也让他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黑的深渊。


这些事樱井只在那个雨夜里对二宫讲了一部分,但二宫可以想象他在讲那些事情背后所隐藏的情绪。


二宫捏着那张地址,一大早坐上了开往群马的新干线,他脖子上戴着那条鲜红的围巾,在车上半梦半醒间仍旧能够感受到那阵熟悉的温暖。


地址不是特别好找,他转了两次电车,最后一截去往多野郡的路只能打车。


那司机听闻地址,还告诫他晚上别乱跑,最近这段路不太平,经常有抢劫犯出没,一路上都贴着警告标识。


车子最终停在一片山茶花园前,入眼皆是紫红色的影子。


二宫下了车,顺着那花园向里望,路的尽头确实有一扇铁门,铁门上也缠绕着绿色的藤蔓,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。


二宫忽然有些紧张,这种紧张和讲演会开始前的那种并不一样。


这里是樱井的家,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他就像以樱井的视角再度踏入这片土地,第一感觉竟并不陌生。


他顺着这条路向前走,发现铁门虚掩,一推就能开。他轻手轻脚地进门,隐约看见一个绿色的草坪围出一个空间,像一个简易的运动场,看样子以前是个小型足球场,现在这里只有一些正在玩野球的少年。


那些少年穿着白色野球服,来来回回地跑,只见一颗球被高高扬起,一个少年仰着头想去接,结果不小心向后摔倒了,而那颗球,稳稳当当地落入了门口的那个青年人手里。


少年们好奇地回头,二宫俯身,把那个摔跤少年扶了起来。


他冲他们笑了笑,那些少年便也露着白牙对他笑。


“你找谁呀?”那个摔倒的少年问他。


二宫一愣,他向四周望了望。


这时有人踩着楼梯从二楼下来,逆着光,二宫下意识眯起眼。


他听见有少年叫她园长太太,那位妇人点点头,又将目光投向二宫。


一看眉眼和行为举止二宫便能猜测出她是谁,他整了整衣角,向她微微鞠了一躬。




室内的茶几上也插着几枝山茶花,屋子里有着清新的味道。二宫坐在沙发上,樱井母亲捧了两杯茶出来。


二宫刚刚做了自我介绍,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他和樱井的关系,很显然樱井母亲在听到他来自东京时有些诧异,或者是她这些年从来没有接待过樱井的朋友,也并不知道会有一个朋友千里迢迢造访到这个偏僻的孤儿院来。


他们还没说几句话,樱井的父亲回来了。


樱井父亲和樱井几乎一个模子,只是他父亲看上去更加不苟言笑,脸上的风霜痕迹也很重。他脱掉外套,听闻有客人来,便摘了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,再戴上,慢慢走进来。


二宫只好再次站起,又陈述了一遍:“我是二宫和也。”


樱井的父亲隔着镜片审视他,他眉峰蜷了蜷:“坐。”


二宫坐下,樱井父母似乎面面相觑了一眼。


“翔君的朋友?”


二宫点头:“对的。”


樱井父亲沉默了一阵。


樱井母亲说:“为什么会到这里来?”


二宫抿了抿嘴:“因为在东京一直没有翔桑的消息,所以想着来他的老家看看。”


“很感谢你来,这么大老远,路上一定很辛苦。”樱井父亲沉声说,“不过你也知道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,我们老早就断了联系,所以这回恐怕要让你白来一趟了。”


二宫愣了愣。


即便他想象过这样的对话发生,可真实听到时,仍然令人丧气。


他下意识垂下头,触着膝盖的手指渐渐缩紧,铺天盖地的疲惫像座大山似的压着他的背——


他想他可不能在樱井的父母面前失态,只能使劲揉了揉脸。


樱井父亲看着他这一系列表情,像意识到什么:“你……”


二宫红着眼睛抬起头。


“你是不是落语家?”樱井父亲说,“我最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有关你的新闻。”


二宫抑制着喉咙口那股涩意,他说:“是。”


“落语?”


这话让旁边的樱井母亲脸色一惊,她说完后也不知哪里情绪不对,眼睛竟立刻涌出一阵晶莹的泪光。


她单手捂住嘴,忽而背对着他们站起。


樱井父亲的表情僵了僵,他急忙走过去,扶上她的后背。


“怎么回事你哭什么哭?”樱井父亲声音放得很轻,“还有客人在呢。”


“我就是没忍住,我……”她小声地抽泣,“你知道的……他回来的时候,包里一直装着那些书,翻得又旧又破,那些落语书……”


“别说了——”


二宫猛地站起,他朝前走了一步,脑袋嗡嗡发沉。


“他回来了?”


樱井母亲擦着眼泪,樱井父亲站定在他们中间。


二宫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,他吞咽了一下,太阳穴突突地跳着。


“他回来了?”他又再次问了一遍。


樱井父亲沉静地看着他,半晌,他叹气:“抱歉,二宫先生,你要理解为人父母的难处,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自责为什么当初要让他去当警察,也许他的确适合这个职业,可是……太苦了,他真的太苦了。”


镜片后那双苍老的眼睛也泛着点点银光:“我们希望他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,认识的人也好,过去的荣光也罢,后半辈子,我们只愿他能平安健康,我们年纪大了,看不得儿女不好,这是父母的一些私心,也请你见谅。”


二宫皱了皱眉,他像听进去了,又像还沉浸在某种意识里出不来,他定神:“那他好吗?”


樱井父亲一怔。


“他过得好吗?他健康吗?”二宫接二连三地问。


樱井父亲叹了声气:“不算太好,但是,一切总会变好的。”


二宫有些乏力地后退了几步,他扶了扶额头,转过身。


窗外那些少年仍然在阳光下的山茶花丛后奔跑。


少年的声音明亮动人,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美好,或许曾经樱井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光。


他知道那人不会野球,可能这个足球场就是他童年的归属之一。


樱井应该也站在二宫所站之处看过外面的景色,那么他的眼睛里会看见些什么呢?


二宫站着看了几分钟,半掩的窗户吹着他的围巾飞起一角。


樱井母亲似乎认出那条围巾,她渐渐停止了抽泣,发神般地盯着二宫的背影。


此时二宫忽然回过身,他竭力挤了个笑容,整个人深呼一口气,像下了个巨大的决心。


他说:“我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


“什么?”


他指了指外面的草坪空间:“我可以在这里,办一个小型的落语会吗?”


樱井父母均被这个提议愣住。


“落语会?”


“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,可是,人的记忆都是来源于过去,就算过去的那些事情不一定美好,那也是这个人生命的一部分。如果他亲口说他想要舍去那些东西,想要和过去彻底地一刀两断,那么这场落语会之后,我就立刻离开,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。”


樱井父亲有些惊诧。


二宫俯身,九十度鞠躬:“拜托你们了!”


他这句话带着回声,窗外那些少年们也听见了,他们纷纷聚集在窗沿,小心地朝里打探。


窗外的风吹得更大,院内忽然飘起了一阵山茶花雨。


樱井母亲望着那些缱绻花影,没有说话。


樱井父亲扶着她的肩,上下轻轻拍打。


看来,剩余的冬天也不长了。






群马县的藤冈警署驻在所很久没有翻修,这里人员不多,年轻的优秀的都分去了群马警视厅总部,只有些快退休的老警察还在这里工作。


不过半月前这里调来了新人,是从东京调来的,老警察心里有数,能往这里分配,铁定不是来大展拳脚的。


那人来报道的时候只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名字,因为他是做巡警,经常不在警署,和老警察们说话的机会也少。后来听到点风言风语,说这青年警察以前也是搜查一课的精英,估计得罪了高层,先是去做了海外缉#毒警,一身伤痕地回来,原先的岗位早被别人替代,听说心理测试也没过,眼下是回不了重案组了。


老警察知道,这年头的缉#毒警,辛苦熬回来的没几个,别提结婚,连恢复正常生活都需要花费好些年。


他不知道这个新分配来的青年警察是不是也遭遇着同样的事,因为他在换衣室里好像看到过那人肩膀上的枪痕。那青年警察瞅人时眼睛总带着锋利的警惕意味,唯有所里几个老年人边吃午饭边放落语的时候,那人会自动进入到他们的视野,他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咬着饭团,偶尔抬头看着那个四方屏幕。


电视机经常出问题,老警察们敲敲打打,差点寿终正寝。后来是被这青年警察修好的,原来搜查一课的精英无所不能,还会修电视。


这就让午饭的落语时间平和地延续了,最近老警察们有新话题,东京yomiuri杯落语大赛,得金奖的那个小青年,长得白白净净特好看,也不知那么个瘦弱身体里藏着什么,怎么就像火山似的喷发出掌控全场的巨大能量。


一聊到这个话题,所里的青年警察就不见了。


老警察知道他一周只有一天假,那天他会回家,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。


其余六天他都住在警察的职工宿舍里,那宿舍条件不好,周围连个便利店都没有,货真价实的荒郊野岭。可是非常宁谧,白天景色不错,老警察遛狗的时候会看见那个青年在晨跑。老警察遥遥说了声早上好,汪星人也跟着汪汪汪,那人却像阵风似的穿过他们,仿佛看不见。老警察却知道他戴着耳机,估计在听落语。


一个大好青年,怎么就摊上个老年人爱好。


今天应该是他的回家日,他会提前三十分钟走,每周都这样,老警察准了假条,知道他是去看心理医生。


“诶,翔君。”


老警察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小袋橘子,递给他:“我老伴儿家里种的,给你捎一袋,特别甜。”


青年警察脸上愣了愣,他好像从来没有和这个老警察有过这样的日常谈话。老警察却硬塞到他手里:“也没时间给你举办欢迎会,但是我觉着你工作很认真,比那几个老胳膊老腿儿的认真多了。”


樱井盯着那袋子里的橘子,他翕动着嘴唇,老警察虽然耳朵不太好,但也看清了口型,他在说谢谢。




橘子的袋子被挂在自行车车把上,他的确要先去诊疗所。


前台的接待人员已经认识他,像习惯了他不怎么笑的样子,仍然友好地替他按了电梯按钮。


会诊时间是一个小时,医生会例行公事地问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,其实并不好,樱井知道,若是一切都好,他也不会来到这里。


“还会听着落语入睡吗?”


樱井点头。


“最近听的是什么段子?”


樱井张了张口:“《御膳汁粉》。”


“哦,有什么特别的吗?”


樱井说:“没什么,也就心烦的时候听。”


医生记录着什么,樱井移开目光,看着桌上的几本落语会刊。


医生发现了,他说:“想看吗?借给你看。”


樱井怔了怔,忙摆手:“不用了。”


医生笑起:“能跟我一问一答这么久,比上个月有进步多了,你不知道,你刚来第一天,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我们诊所给拆了。”


樱井低头,淡淡抿了抿嘴。


“快下雨了,今天早点回家吧。”


医生借了他一件雨衣。




樱井刚回东京时,其实很多同事都愿意他回到原来的岗位去。


只是在行动报告会上,他和参事官发生了激烈的冲突。


高冢参事官声称他们这个行动组有三个都倒戈了毒#贩,樱井没有及时汇报,导致原本很多计划都出现了纰漏。


樱井冷冷地看着他,竟直言问了句你懂什么?你亲眼见过那边的情形吗?你根本无法想象我们每天经历着什么样的生活。


高冢厉声厉色:“樱井警官,请注意你的言辞,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?其实我们一早就怀疑你隐瞒行动,之后的你必须接受严肃调查——”


樱井自嘲地笑了笑。


高冢尖利着声音问他:“你笑什么?”


樱井接着笑。


“我问你笑什么?”


樱井低下头,他终究笑够了。之后他伸出手,摘下了警帽,转过身,边走边解着制服的扣子。


有人要拦他,被他一手挥开,几个人蜂拥而上,会场一时发生了混乱。


高冢瞪大眼睛,大声说了句他疯了,他真是疯了!


这事一发生,注定他回不了搜查一课。他在调查室待了一周,关禁闭写检查。


他在这一周之中几乎没有睡觉,整个人像半生半死。


上头给的最终结果是断定他因为行动缘故留下了一定的躁动症,现在需要进行治疗,眼下别说搜查一课,东京警视厅他也不能待了。


一周后他的母亲前来接他。


樱井母亲一看到他,整个人崩溃般哭出了声,她抱着樱井的头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。


调查室的角落里摆放着樱井的行李,里面露着那些泛黄的落语残页。


“我们回家,回家好吗?”她揉着樱井的脑袋,“我们一家人,齐齐整整,再也不分开。”


她搀着樱井起身,走了两步,樱井却忽地僵在原地。


他撇开樱井母亲的手,跌跌撞撞地走回室内的角落,俯身,把那些落语书拿了出来。


“翔君?”


樱井盯着那些书,表情竟有些痛苦。


他揉着书页,抿紧唇,整个人绝望地闭上眼。


“好。”他无力地开口,“回家。”




樱井坐上了去车站的巴士,巴士穿越了半座城市,明灭的光火映在了他的眼睛里。


巴士在落语大厅前有一分钟的停车时间,不远处的大厅楼前正挂着一张鲜艳的巨型海报。


樱井透过车上的玻璃,看见了海报上二宫的脸。


有点久违,二宫穿着那身眼熟的和服,端坐在席间,笑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。他看着樱井,樱井也看着他。二宫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过得很好,没有他,那人也会过得很好,这在走之前他就知道。


现在的樱井需要克服的阴影太多,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,他不愿意把这些不好的带给二宫,这对他不公平,因为那人更适合站在阳光下。


对樱井来说,孤儿院是他的家,可东京的那个小公寓也是他的家。现在他告别了一个家,去往另一个家。


车辆发动,钻入了一个长长的隧道。


而隧道过后,身后的世界,就真真和他无关了。










17


二宫拉着小横幅,指挥另一头叠罗汉的少年们举高点,再举高点。露天的简易寄席逐渐成型。


今天要下雨,所以还得搭个棚。因为并没有那么多陈设,众人只能把孤儿院以前办运动会时候的设施统统拿出来充数。


厨房里有蛋包饭的味道,连晚饭都是二宫亲手包办,他这个主办方可谓非常称职。


几个光头小不点儿扯着二宫的裤腿问:“呐,哥哥哥哥,落语是什么呀?是不是童话故事?”


二宫蹲下去挨个摸他们的光头:“比童话故事要好玩一点。”


“为什么?”


“因为不光是公主啊王子之类的,还有很多好玩的人。”


“那我可以学吗?”


“当然可以,但是落语家留光头不好看,所以先等你头发长出来了再说。”


二宫在孩子里人气不错,可能是他做的饭抓住了小不点儿们的胃。一上午过去,那几个孩子就像雏鸟情结似的围着他转。樱井母亲也对他改了口,从叫他二宫先生变成了二宫君,后来二宫说叫他NINO就好了,大家都这么叫。


这场落语会在晚上六点开始,这应该和目前为止二宫讲的每一场落语都不一样。


他从没有讲给孩子们听过,为了让他们听懂,他还得改一个简单的讲法。而且没有正式的服装,他被迫穿上了樱井父亲给他找出来的打年糕时会穿的祭祀装,有点滑稽,但也顾不了太多。


孤儿院许久没有这么热闹,还吸引了不少围观街坊。有些懂点落语的一看是二宫都吓了一跳,纷纷找着周围有没有电视台的摄像头,他们竟以为二宫是跑这里来做慈善。


时间快到了,二宫像模像样地上台,他朝大家鞠了一躬。


天公不作美,这场雨还是下下来了,气氛没有被影响,因为雨声也可以成为另一种节奏。


大家欢快地鼓起掌,像拉开了一场联欢会的序幕。


二宫清了清嗓:“那么,各位小哥哥小姐姐大婶婶三姑爷,我开始了。”




樱井遥遥停了自行车,就听到了密集的鼓点声。


他朝园里张望了一眼,到处张灯结彩的,他以为在给谁过生日。他还穿着全套雨衣,在夜色里像个隐形人。其实他本也是这么打算,从侧门进去,再悄无声息地回他的房间。


他用钥匙打开侧门,这时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传了过来。


樱井拿钥匙的手一抖,他不记得园内有谁能当这样的开心果。正当他凝神细听,他听见那些哄笑声的背后,隐隐混有另一个清亮的男音。


啪嗒一声,他手里的钥匙掉在了地上。


他的心脏像停了一拍,脚步的行进本能性促使他回过身,慢慢向大门的方向靠近。


夜里的山茶花仍然带着清香,空气里除了这阵奇异的香,还有许多食物的味道。


他想起他小时候每次放学,走到这里也能闻到这些类似这样的温暖味道——家的味道。


他的脸上被雨浇得湿湿的,他用手抹了一把,迅速推开了铁门。


围观人群太多了,他站在最后根本看不清舞台上的光景。他挨个穿过那些人的肩膀,穿过灯光印在地上的方格影子。观看落语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穿着雨衣的男人,他站在人缝里,目光透过这层雨帘,探向舞台上的那个人。


二宫跪坐在这个简易舞台上谈笑风生,他比以前看着坐得更正,嘴里说的每句话都像插上了自信的翅膀,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发光发亮的。


樱井站了很久,久到他所处的位置下方晕上了一圈水。


捧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的樱井母亲看见了穿着雨衣的樱井,她浑身一颤,手上险些不稳,她在黑暗中叫了声“翔君”。


这句话及时打断了台上正在讲落语的二宫。至少在二宫的职业生涯里,他还从没有讲到一半打断自己,这不理智,也不专业,可是这些理智和专业对着评审或许有用,对着樱井,那便不顶用了。


至少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。


他慌忙从台上站起,他是场内站得最高的人,所以很快定位到了樱井。樱井一怔,罩上了雨衣,退出人群似乎想走。二宫从台上跳下来,面前的观众都给他让出了一条豁口。樱井退到了雨中,二宫便也跟着追到了雨中。


二宫叫他:“樱井翔!”


穿着雨衣的人脚下一顿,他停了停步。


二宫喘着气,他朝雨中的樱井走了一步,又一步。


他停在了一步之遥。


“……翔桑。”二宫再次叫他,语气像有点哀求的意思,“翔桑。”


人群快围过来了,这并不是个看热闹的好场合。


二宫冷静下来,他吸了吸鼻子,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樱井母亲撑了把伞,怔怔地看着他们俩。




疏散人群的工作交给了樱井父亲,还有一些寄席的善后,只能等着雨停过后。


樱井母亲点亮了灯,给樱井和二宫一人递了一张毛巾。


两人坐在沙发一头一尾,默不作声地擦着脑袋。


樱井母亲看他们俩都不说话,只能她先开口。


她说了二宫为什么来,为什么要办落语会,不是故意瞒着樱井。


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打量面前两个人的表情,最后像终究看明白了些什么,她起身,说:“你们聊吧。”


她轻轻带上门,咔哒一声。沙发上的二宫把毛巾挂在脖子上,他轻轻回头,看着樱井双肘撑着膝盖,没什么表情。但是露出的小臂有一道疤,二宫皱起眉,那应该是刀伤,樱井意识到他的目光,立刻将袖子拉了下去。


“你就没话跟我说?”二宫问。


樱井余光瞥了过来,他低下头,说:“为什么来,来做什么,刚刚都听我母亲讲了。”


二宫扯着毛巾,朝沙发后瘫着:“是不是觉得困扰了?”


樱井摇摇头,像苦笑了一下:“没有。”


“既然没有,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我?”二宫蹙眉,“你有这么讨厌我?”


“我没——”


“樱井翔。”


二宫倏忽站起身,他看着他,想说什么。他想说的太多了,樱井的头发长长了,下巴有胡茬,以前他的眼睛里是藏有波涛的,现在那些波涛成了摊死水,至少没有因为二宫站在他眼前而荡漾出任何浪花。这便让二宫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他看过很多电影,阔别重逢的恋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些想念,他却不行,因为只是看着樱井——他在呼吸,在喘气,在说话,那些曾经悬在二宫心口的东西便如千斤巨石似的落了地。


他竟产生了一瞬间的知足。


他爱的人还活着。




二宫用手掐起眉心,之后很快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。


“我本来就定了今天晚上回东京的新干线,明天我还有工作,我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了。”


樱井扬起头,二宫静静地回视他。


二宫慢慢穿着外套,再扣上扣子。这个过程只有衣料的声音,他看见樱井的喉结上下涌动,但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。


最后那条红围巾被二宫叠好,他慢慢蹲下身,伸出左手,先是碰着樱井的手指,那人缩了一下,紧接着红色毛巾塞进了他的指缝里。二宫双手摸着那条围巾,他用力地按压了一下,那条围巾便物归原主了。


“我要走了。”二宫说,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,但如果你不想见我,我也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来,毕竟我答应了那些小毛头们教他们讲落语。”


说完他便站了起来,缩着背朝门口走。


他一开门,发现樱井母亲端着两杯水,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。


二宫一愣:“伯母。”


“要走了?”她问。


二宫点头:“对,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。”


“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公交了,你要怎么回去?”


“我用电话叫个车就行。”


“下这么大雨怎么叫车?”


“没事。”


“我让翔君开车送你吧。”


“诶?不用——”


樱井母亲冲屋内的樱井招呼:“你还坐着干什么?”






孤儿院有辆小货车,二宫坐上副驾驶,手里还被樱井母亲塞了很多吃的。她朝二宫挥手,让他有空随时来玩,二宫笑着跟她说再见。


樱井拿了钥匙从另一头走来,他拉开车门,坐了进来。


雨刷器在他们面前摆动,二宫坐正身,系上了安全带。


从这里开往车站需要将近一个小时。二宫下意识偏头看着窗外,樱井按开了车上的电台,没想到调到了一个落语电台。信号不是特别好,窸窸窣窣的人声讲着一个关于《夢金》的故事。二宫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这个段子的脉络,他跟着哼了几句,夹着浓重的鼻音。


樱井没说话,盯着前方的夜路。


二宫觉着嘴巴有点干,他喝了口樱井母亲给他装的温茶水,整个人稍稍缓过来了些。


“我总有一种错觉。”他忽然开口。


“我们什么时候说了要分手吗?”


樱井握方向盘的手一紧。


“我想了很久,想了很久,我们明明没有分手,那天你送我去车站,你也没有说就这样结束。那你总得给我正式地说一声,比如你想分手了,不想见到我了,想在这里重新生活,甚至想和其他的人结婚。”二宫喃喃道,“你跟我说呀,你跟我说了,我就再也不来了。你结婚的时候也千万不要给我发请柬,我可不会去你的结婚典礼上讲落语,我……”


“NINO。”樱井打断他。


二宫舒了口气,他说:“真是的,我到底在说些什么。”


樱井放慢车速,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松了松劲,可没等他们这场对话划上休止,不远处忽然有几辆刺眼的摩托车灯晃入了他们的视野。


樱井愣住,发现那几辆车围着路边另外一辆熄火的轿车来回打转,那些人像在雨中大笑,甚至用手暴力地拍打轿车的玻璃。


二宫面色一惊,他猛地想起来时那个驾驶员告诉他最近发生的抢劫案件。


樱井几乎在光火之间踩了刹车,两人因为惯性作用朝前一倾。


“怎么回事?”


“你千万别下车。”樱井解开安全带,“打个电话,立刻报警。”


二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:“翔桑。”


樱井回头,两人目光相触,樱井淡淡说:“放心,比这更多的人我都遇到过。”


二宫在触及他胳膊的时候摸到了那道长长的刀痕。


手感摸着不太好,这便更难让他放手。


樱井却冲他笑了笑:“NINO,别让我忘了我是警察这件事,因为如果连这件事我都忘了,那么我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朝前走的力气了。”


二宫看着他的眼睛,手间的指头松了。


樱井推开车门,大步朝前走去。




这场雨没停,越下越大。


为首那人砸玻璃的人脖子被人狠狠摁住,那人哎呀一声大叫,转瞬被人摔进雨里。旁边那几个抢劫犯发现了雨中突然出现的男人,他们还来不及反应,肚子上纷纷挨了一脚。


啪嗒,啪嗒,踩着雨水的声音混杂了拳头的肉音。


以前二宫也见过樱井打架,但那时他绝不是这样的打法。这种近乎残酷——甚至带有杀意的打法是二宫难以想象的,他之前确实暗自揣测过樱井经历了什么,可那些揣测只停留在大脑的意象里,现在这些意象汇聚成眼前真实的画面,他承认这样的樱井非常可怕。


二宫在车内左右寻找了一番,发现车后座有一瓶喷雾剂。




二宫这辈子有两次机会动武。


上一次他拿棒子打了个通缉犯,这一回,他拿了瓶喷雾剂冲进雨帘,也不知找没找准位置,对着那几个人的眼睛便呲呲呲喷了过去。


樱井还抓着一个人的领子握紧拳头,那人瑟瑟发抖,双手下意识护住自己。


二宫脸色一滞,以为那人在劫难逃,他想叫一声樱井的名字制止他,只是张开口都是雨水,他的声音被隐掉了。


却未曾想到樱井竟然控制住了那个拳头的力度,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喘气,脸上露着竭力克制的情绪,攥紧的拳头被他捏得发白,终究没有落在那人的脸上。


樱井垂下手,在雨中愣神地站着。


地上横躺着几个捂眼睛喊疼的的抢劫犯。


轿车上的少女颤颤巍巍地走下车,她吓得脸色发青,路都走不稳。


警车声近了。






老警察被通知晚上加班,心情不太好,可急急忙忙赶到警署,发现那几个困扰市区已久的抢劫犯竟被逮着了。


他问了下谁这么英勇,笔录人员努努嘴,说咱们警署立大功了。


老警察看见樱井像个落汤鸡似的站着,他正在跟谁打电话汇报情况。


“不愧是元搜查一课,下手简直快狠准。”


“快准不知道,狠是真狠。”笔录人员说,“之前说他有暴力倾向,我看没说错。”


“瞎讲。”老警察瞪他,“你们跟人家接触过吗?你忘了他帮咱们修好了电视?”


二宫坐在他们身后,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讲樱井的事。他静静听着,觉得很好奇,他从那个老警察的口中得知了他办公桌的位置,他悄悄看过去,桌面干净极了,那是樱井平日工作的地方。他还会修电视,以前明明是个连厨房都会炸掉的人。


他想到这轻轻笑了一声,却不料面前两个警察忽然回头看向他。


二宫抿紧嘴,冲他们点头。


“哦,这是和樱井警官一起捉拿罪犯的,见义勇为的好市民。”


“对对,我是好市民。”


“嘿!”老警察忽然掐了把大腿,“你不是那个落语冠军吗?!那个什么什么二宫和也来着的!”


二宫惊了一跳:“是,是我,不过我现在就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罢了。”


老警察一把泪:“之前我们全办公室的人都看了你的比赛,非常非常精彩。”


二宫抓到他话中字眼:“都看了?”


“决赛那天我们一起看了直播。”老警察说,“方便给我签个名不?我闺女也喜欢你,方便多签一份吗?”


等樱井从审讯室出来,二宫已经被人团团围着嘘寒问暖,地方人民真热情。他从人缝里看见了樱井,眼神示意快来救他,樱井扯了扯嘴角,他单手搭着外套,在人群外咳了一声。


见到是樱井过来,几个老警察迅速散开。


二宫的袖子都被扯皱了,他捋了捋,说:“没想到群马人民也这么喜欢落语。”


“走吧。”


“还走?”二宫看了眼表,“最后一班新干线都过了。”


樱井一愣,说:“抱歉。”


“我随便找个酒店,明早回去。”


“市区太远了,附近也没什么酒店。”


二宫眉头扬了扬:“你住哪儿?”


“职工宿舍。”


“一个人住?”


“当然。”


“那还等什么?我都要困死了。”


樱井愣了一瞬:“你不怕?”


二宫觉着好笑:“我怕什么?”


樱井看着二宫的眼睛:“好吧,那你来我这儿。”






结局点我


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全文end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
写了一天,写到精神恍惚,到最后有点自我放弃了2333


以及文中出现的落语如下。


《荞麦面》


《芝浜》


《火焰太鼓》


《牡丹灯笼》


《御膳汁粉》


《文七元结》


《目黑的秋刀鱼》


《寿限無》


《紺屋高尾》


《茶の湯》


《死神》


《夢金》


就不挨个解释了,大家意会就好,因为很多梗可能我自己铺排到最后都忘记了【喂


如果对落语真的有点兴趣的姑娘推荐一部动漫《昭和元禄落语心中》,今際の死神是第二季的op。非常好看非常温暖非常感人也非常冷门(……)


接下去会填flhs和ysdw,虽然脑子里有很多蠢蠢欲动的新坑,但都被我理智地及时抑制住了2333


感谢观看,下一篇再见w

评论

热度(540)